在日本的日子里宋教仁的心中萌生了一个沉重而坚定的事实中国与日本之间迟早有一天将会爆发一场战争
百年前宁静的夜晚,枪声穿透了沉寂。《龙的传人》唱着辛亥革命,但这声音在百年后的今天依然回响,提醒我们去探寻那段历史的真相。在武昌和整个中国发生了什么?百年来,各种说法纷呈,当事者迷雾重重,而旁观者更是难以明辨。然而历史不会留下不清晰的事实,它正因为其复杂而需要每一个研究者跨越时间的迷雾,去解构、揭示、还原。
迟云飞
启蒙:从民族主义到宪政
宋教仁是一个孤独的先驱。他生前的努力,他的牺牲,都对那场革命产生了深远影响。你是研究宋教仁的人,你能否谈谈,在辛亥前后,宋教仁有着怎样的建国思想?
迟云飞:辛亥之后,旧朝代覆灭了,我们应该建立怎样的新政权?当时有两种思路,一种是希望建立强大的政府,由一位强权人物领导国家,这实际上就是袁世凯所倡导的大势力和立宪派的一致意见,即使孙中山也有类似的想法。而宋教仁则代表了一种不同的理念,他主张在中国建立法制,用西方政党制度和轮替来管理国家。这一制度前提是社会必须充分法制化,并且知识阶层要习惯于法律和尊崇它。
南都:他的这种理念不是有点过于超前,所以难以在当时实现?
迟云飞:宋教仁这一条路最终失败了。失败之处在于大多数中国人包括精英分子没有接受并习惯于法治,没有形成相关观念与行为方式与治国理念。这跟中国悠久的君主传统有关,从秦始皇开始一直持续到1840年代后的70年里怎么可能改变呢?所以宋教仁是一个孤独先行者;或者倒过来说,先行者的必然孤独。但整个社会为了发展进步需要有这样的先行者。
南都:他坚持这些思想来源于哪里?
迟云飞:与他的经历及个人兴趣有关。当时面临严酷民族危机,这一代现代知识分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都是强烈民族主义者与反帝国主义者的代表之一。少年时代听到甲午战争失败割让给日本,就痛哭赋诗:“要当慷慨煮黄海手挽倭头入汉关。”由于清政府在列强侵略时屡次失误,使得这些人倾向救国。在日本留学期间创办《二十世纪》杂志,在学习法律速成科中学法律,并翻译西方政治制度著作,是他获得宪政思想的一个重要途径。他潜心研究西方法律、宪法,这也是他获得现代意识苏醒体现的一部分。
另一个途径是翻译工作。송정린(Song Jiaoren)在日本学习期间翻译了《Japanese Constitution》(日文版)、《German Official System》(德文版)、《Prussian Kingdom Official System》(普鲁士王国官制)、《British Institutions Outline》(英国制度要览)等著作,将近系统地研究西方宪政模式。此外,他还关注国内外各类运动,如清政府宣布预备仿行宪 政,以及日本自由民权运动,与一些民权运动家接触,对此保持高度关注。他认为虽然日本颁布了宪法设立责任内阁,但实际上还是由倒幕运动中的藩阀掌控,因此他认为成功后的中国不能再由功臣军人把持,以免仍旧如此。此外,《British Parliament Act》削弱贵族院权力增加平民议员下院权限也激励他写文章欢呼为真正民主体制。